海归谈生意

从来就没救世主

老徐公司要派老徐回国谈判了。一个公安局的大单子，公司的中国分部使出浑身解数，单子卡在新上任的副局那儿了。 一打听，副局有位大学铁哥们在美国， 老徐。老徐跟媳妇儿小珍请了假， 就雄赳赳的上了飞机。

上海下午的天，笼罩在一层阳光穿不透的烟雾里， 飞机从海上冲进烟雾里， 跟老徐在底特律林阴大道比起来， 特像美国科幻片里的未来世界。公司上海办公室如临大敌，立刻开了一个碰头会， 大概就是围绕怎样利用老徐的关系， 把李局的这个关键环节搞定。上海办公室的吴总一肚子苦水， 本来要到手的鸭子，软硬不吃的李局一上任， 就要飞走了。

会后吴总一定要款待老徐，徐总徐总叫个不停，老徐最后半醉， 装着胆子提醒大家，不好这么叫， 自己真的不是什么 “总”。 大家都说海归就是实在， 你不说谁知道呀。吴总酒后单独送到老徐酒店大堂， 悄悄说单子如有了眉目，一定另外犒劳。 临走不放心的叮嘱， 见了同学， 一定不能叫李副局长，要叫李局长。

南下杭州的高铁不到半小时就一趟。不管高铁有多少负面报道， 坐到车厢里， 老徐还是感到无比自豪。 他专门照了一张速度达到300的照片， 他要给天天坐光咣光咣破火车的老板看看。看着江南的规划整齐的新农村，老徐想起了破败的底特律。 美国真的完了吗？

吴总抓紧给老徐在高铁上补课， 他的老关系刘处本来已经搞定， 自从李局一上任，刘处以前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就跟不认识一样。 中国是处长政治， 处长是办事的， 处长是主管的。你知道你的李局长管几个处长吗？他的能量大去了。老徐一下意识到他要见的，不再是以前偷偷在宿舍里的写酸诗的小六子了， 他要见是李局。这李局会买账吗？

一下火车， 市局的警车就停在车站里了，刘处已经在等。刘处一个劲陪不是，李局本来亲自要来， 但临时派了任务，下午争取过来，刘处可以亲自陪着谈业务 。吴总的脸上已经笑出了一朵绚丽的牡丹花。

刘处车上解释说，杭州出租车要闹罢工， 早晨组织车队进京。 多亏公安内线报告，李局在城北设卡， 名额是抓12个。不抓齐回不来。说着话已到市局办公楼， 一行人被让到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刘处走廊里一声吆喝，出来两个年轻的警花给大家端茶到水， 一个警花分外漂亮。巧的是，漂亮警花也对老徐笑眯眯地多打量几眼。

老徐正在琢磨屁股下面坐的是不是真皮沙发，吴总拽了拽老徐的袖子。刘处看在眼里，忙说，没事没事， 就坐李局这儿。从李局的位置上谈业务，自然顺利，警花们不时进来给大家加茶水， 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刘处做庄，吴总更是受宠若惊，喝到完醉。刘处只是微醉，送到酒店，悄悄对老徐说， 他的工作到此为止，下面的操作要看李局了。

很晚李局电话打给老徐酒店里， 一会车子来接他。 一上车李局就抱歉不能到场， 但事情他都明白，到家里细谈。李局的家很是普通，但房间里的女人让老徐眼睛一亮，这不是在会议室到水的漂亮警花吗？

李局解释自己是净身出户，夫妻俩工作都很忙， 维持感情完全变成了责任。有时很晚回到家里，工作， 老人， 孩子， 外边受的无穷的委屈，都懒得向对方抱怨。终于有一天，夫妻看着对方无比的累。只有这年轻的女人， 又让李局找回了人生的意义。新婚后，李局又一鼓作气，应学校邀请拿了个博士学位。李局说：“别一个劲听我说， 你和小珍怎么样？”

老徐觉得自己惭愧，磕磕碰碰过了博士资格考试，又随大流改了计算机硕士。和老同学在一起， 不敢谈过去的理想。 什么理想呀， 自己就是一个销售员。看出了老徐的心事，李局就把这个单子分析了一下。公安局的每一个产品， 都有一个看不见的利益链在里面。后勤装备处用那个产品，那个利益链就受益。我们采购也是要协调， 省里市里的分管直管领导，大家都要有粥喝。  多年来形成一个隐形的和谐局面。 前任副局长没有协调好这个关系，被人请去喝茶还不知道得罪了谁。美国的东西好是好， 但要把旧产品代替，就涉及到要把以前的利益链砍断。李局刚上任，这种得罪人的事最忌讳。

老徐如醍醐灌顶， 听到这儿又担心了。李局笑了起来， 国外回来的，脸上不藏事儿。说这单子不能给，到也不用你担心， 我明个给你们吴总打个电话。

第二天， 虽没见到李局， 吴总好似吃了定心丸，决定先回上海，毕竟牵线搭桥的任务已经完成。老徐借着机会，飞回东北看看上了年纪的姑妈。姑妈这么多年，耳不聋， 眼不花， 就是说话不自觉的微微摇头，看了老徐心挺酸的。 老人家坚持要亲自下橱，给老徐做小时最爱吃的土豆炖茄子。看着老徐狼吞虎咽的样子， 姑妈搽起了眼泪，“都说美国好， 怎么连土豆炖茄子都没有啊！”

临回美国，老徐在机场还不放心，打电话给李局，叮嘱一定给吴总电话。李局匆匆说了句在开会就挂了。

飞机上正好给了老徐一些时间。 这不常回国的人就像牛一样， 一下吃的太多， 需要反刍。这70后注定命苦， 表面光鲜，好像作了多大官儿，赚了多少钱， 养了二奶，玩了小三，但社会的分子，家庭从这70后起畸形了。一个人在社会上工作中付出太多，到了家就那不出什么了。 丈夫不回家，老婆不做饭，孩子是老人的任务，夫妻缺乏必要的沟通，变成了对方的负担。

老徐回到公司， 老板喜上眉梢的接见。 中国的单子还没分晓， 但亚洲部已打来电话，一个重要客户点名要求老徐出任中国顾问， 下面的单子会多加照顾。老徐晚上到家， 和小珍分享见闻。特意提到他在飞机上的想法，小珍一针见血地说，这是海不归的典型的酸葡萄心理。老徐无趣，早早睡了。小珍悄悄下到地下室，翻出当年小六子写给她的情诗，细细品位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