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方向

景远

 每年元旦，人民日报总要发表新年献词，为劳苦大众指明方向。领袖指来指去，草民就随着领袖的手指转来转去，就像小孩儿转晕晕，直转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了。
    五千年来，群氓总是被领导们带领着、指挥着、驱赶着转呀转呀，永远转不完的圈圈，永远逃不出的苦海。

    其实，辨清东西南北，并不神秘，也没有什么玄妙。贱民们每天走路，虽然天天都有人掉下悬崖摔死，趟进河里淹死，跳入火海烧死，被脱缰狂奔的野马踏死，被醉汉驾驭的飞车撞死，被天上掉下的石头砸死，但毕竟不很普遍，也不值得怜惜。只要不是躲猫猫碰死，喝开水呛死，做噩梦吓死，都不算什么不幸，都应该感谢国家。如果不是瞎子聋子跛子瘫子傻子疯子和孩子，都会识路走路，没有人感到奇怪。更何况，世上除了人，还有鸟兽虫鱼，豺狼虎豹，它们或飞，或跑，或游，很多本领都是人望尘莫及的。虽然它们也会群居，或者结伴迁徙，但多是出于生存的本能和习性，没有谁领导，没有谁指挥，更没有谁驱使。只要没有人去捕猎，去打扰，它们就会活得好好的。

    这说明，贱民们就像他们放牧的牛羊一样，天生是有方向感的，不劳圣人贤人大师学者专家指引，也无须皇帝国王总统主席领袖领导，他们都会找到自己的方向，就像鸟儿日落就会回巢，日出就会飞出来觅食一样。

    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些窃国治国牧民打天下坐江山的人们就是不明白，偏要以为离了他们就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连地球自转都会找不着方向。还有那些思想家理论家学问家宣传家，也装腔作势，指天画地，一遍一遍地教导贱民们跟随领导的屁股转，否则就会天昏地暗，死无葬身之地。难道领导都是先知先觉的神灵，亿万人民都是愚昧痴呆的土偶吗？

    远在文明初开的时代，姜太公就说：“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那时还没有什么主义思想理论和科学发展观，没有领袖导师统帅舵手，也没有什么院士博士教士道士，所以姜太公就说了一句大实话，天真而且纯朴。孙中山闹革命推翻帝制时，提出天下为公的口号，大概还是从姜太公那里抄来的。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人的天下,也不是一党的天下；中国是中国人的中国，不是一人的中国，也不是一党的中国。中国的方向应该由全体中国人至少是大多数中国人来选择，任何一个伟大光荣正确的党或者领袖，都无权为我们选择，也无须神灵精英为我们指引。相信我们十三亿人的智慧勇气信念，我们一定能够探寻出国家前进的正确方向。

    我的命运我做主。我们的国家，应当由我们自己来确定方向，而不是我们的前辈。前辈只能走完前辈的路，不能走完后代的路。前辈的选择只能代表前辈，不能代表后代。历史的选择，不等于现实的选择。如果任何选择可以一劳永逸，历史就会一成不变，而不会有那么多改朝换代。拿历史证明来说事儿，无异于关公战秦琼，张飞打岳飞。夏传子，家天下，是历史的第一次选择。商代夏，汤放桀，是历史的再次选择。武王伐纣，周代商，是历史的第三次选择。三代之后，历史的选择更加频繁，从秦汉到明清，历史不知有多少选择。法国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中统计，中国的王朝更替有二十二次。在此之后，又有辛亥革命推翻帝制，缔造共和，可谓开天辟地。但中华民国很快又被共产党推翻，变为人民共和国。我们经常被教导说，这是历史的选择。是的，这是历史的选择，但你不能对我说，这就是最终的选择，因为历史不会到此终结，它会继续选择下去，虽然你不愿意，那也没办法，由不得你，历史就是这般的坏脾气。你可以改变历法，但无法改变历史。如果有人不服，可以过去问问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还可以问问你们的老祖宗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问问你们的同志雅鲁泽尔斯基、卡达尔、胡萨克、昂纳克、日夫科夫、齐奥赛斯库、波尔布特，历史是不是选择了他们，可在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孙玩弄历史后，历史是不是又抛弃了他们？历史如妓女，无数的风流人物就是嫖客，嫖客妓女的爱情可以十分动人，但不会从一而终，这就是宿命。

    中国人在忍辱含垢几百年之后，很想扬眉吐气，这豪情可以理解。但有人因此飘飘然，以为恢复了祖先的荣耀，好像又发现了新大陆，鼓吹什么中国模式，仿佛中国就要引领世界的方向。近两年有些西方人说了些恭维话，借此到中国赚了些饭钱，那些天真无邪的愤青们，听了竟信以为真。而那些深谋远虑老奸巨猾的大师们，则如获至宝，鸦雀齐噪，借机向主子献媚，又可以邀功请赏。但是他们忘了一条古训，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而现实不能任人打扮。粉饰现实，制造“到处莺歌燕舞”的假象，已经没有多少观众了。历史已经教育了人民，擦亮了人民的眼睛。

    每一个人从孩提时代蹒跚学步起，就学会了辨认方向。让亿万中国人自己有权选择向何处去，而不是仰仗万能的神灵先知领袖导师，为我们指引方向，我们就会走向光明的未来，否则，我们就会跌落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