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杭州】生活篇

从来就没救世主

大概5年前，我每月的生活费差不多是六百多元。当时经济命脉被母亲大人操持，每月给我打钱时总会说，你看XX家的儿子在北京，一个月才花四百……当时我觉得挺委屈，毕竟南方物价高不少。不过生活倒也过的滋润，和兄弟们每星期还能吃上几次6块一根的烤大鸡腿，或者每半个月吃一次大盘鸡，如果勒紧裤腰带或许一个月还能省出一顿邵氏光头鸡。家栋每每此时都很激动说，哥几个太小康了，今天又能叫鸡……

    后来猪肉出现一次涨价，还好对我们几个相鸡为命的兄弟来说影响不大。这一年开始跟兄弟们倒腾点东西转手卖掉赚点小钱。有一次我们在蓝田学园门口卖暖手宝时，邵阳说，这个月房价又涨了，紫金港前面的文鼎苑都要7000，太贵了。我说，买房子这事不着急，杭州这么大，从紫金港到玉泉坐车都要半个小时，这么多土地能盖房，等我们读完研工作后拿了工资慢慢挑。

    后来搬到玉泉校区，大家开始各自忙活未来。我践行承诺和邵阳努力留在本校读研，邵基远去米国，其他几个兄弟国内工作。那一年国企的工资差不多开到三千，小伟能拿宝洁八千每月的起薪立刻成了富翁级别。虽然在毕业前这工资还没到手，但家栋、邵基和天宇已经在撺掇小伟赶明给自己办一张信用卡副卡，透支的钱就可以让小伟帮忙还。小伟笑说，我还是先攒钱买房吧，以后兄弟们去广州就有地住了。

    那一年广州的房价打听下来是一万左右，我们说好贵啊，小伟你要么先买车吧，明年就可以拉着我们在广州满街跑。小伟说也是，于是花了三千多考了驾照。

    2009年夏大家毕业，各奔东西，十分悲痛。一个在杭州工作的朋友出去租房子回来抱怨说，杭州买房好贵，都一万多了。租个好点的房子也要一千出头，我一个月到手才五千，离开学校的生活好难。你看玉泉旁边的绿园，4万，这么贵哪有人会买。我们以前的宿舍离那就三百多米，毕业之后才觉得还是在学校里幸福，住这么好的地段一年才1200块，读四年赚大了。我们公司旁边的食堂吃一顿至少要15块，浙大食堂一顿才5块，我觉得就应该租一个离学校近的房子，这样能省不少。我说，知足吧，照你这么说，还让我那些只拿三千的兄弟怎么活？

    邵阳家住上海，那年开始有了和谐号动车组，邵阳每每抱怨时总说，动车好贵，以前去上海就30，现在坐动车要将近60，价钱翻倍，可也没快几分钟嘛。看来以后要少回家。

    这一年我去支教时有一些补贴，勉强度日。我当时觉得，为什么杭州什么都在涨？还好哥有一年时间在四川躲躲这股涨价风潮，生活成本比杭州低不少。等过了金融危机回杭州，估计市场就稳定了，到时应该会生活的轻松点。

    这年的冬天从支教地放寒假回杭。和另一个朋友聊天，此人告诉我，当年7000一平米的文鼎苑现在23000，我吐了吐舌头心想，要是前两年凑点钱和兄弟们一起入手一套，现在光霸占个马桶都成万元户了……然后听说周围的一些同学开始跟风买房，一起去开盘现场看了一下阵仗，售楼大厅简直就像菜市场一样。同学说，这年头，买家都是买白菜的心态，卖家都是卖白粉的心情。

    2010年支教结束时在成都中转，和别人聊起当地房价。那人说，成都均价已经8000了，好贵。一行的浙江同学嗤之以鼻说，成都实力还是不行，这价要是在我们杭州一开盘就抢光了。我当时在想，杭州当真是很富有吗？那人说，杭州人的确有钱，出租车都至少是帕萨特，起步居然11块，估计在杭州当出租车司机也特有钱吧……


    回到杭州，也就是去年的夏天，我在食堂吃饭开始觉得按照一年前5块的标准明显已经吃不饱。我当时误认为是支教时不幸把饭量练大，愧疚不已，一年书没教好却成了吃货……有时饭后我骑着车从玉泉新桥门出发向东，路过已经6万的绿园，想起一年前我那个断言没人买这地儿的朋友，不禁赞叹好房子。然后在曙光路旁可以看到进入夜总会的好马子和好车子。我想，离浙大这么近的地方会有如此华丽的灯红酒绿和爱恨情仇，真是对我们这些只有热情不解风情，只解方程不解衣扣的学生的挑衅。旁边的天目山路堵的一塌糊涂，放眼望去都是红灯，不知这是股市飘红的喜讯还是发展过快的警告。此情此景让我十分眷恋浙大身后的老和山，恨不能此生年年挂科不得毕业，每年交1200的房租，终老它山脚下。

    这年秋天开始读研。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要经常光顾取款机，当年的百元大钞现在越来越经不起折腾，揣两张在身上会觉得极没安全感，但在多年以前却能给我力量和温暖。小伟回过几次学校“探亲”，还好伟总工作两年略有米，每每来杭州都会喧宾夺主请我和邵阳吃饭。我问小伟，车买了吗？小伟说，两年下来也没几个积蓄，连车屁股都买不起。而且现在油价涨的比几年前一斤猪肉都贵，还好猪肉价格也看涨，不然养猪场估计都要倒闭储备石油了。邵阳说，你还能记起当年猪肉的价格真不容易，估计现在一斤7块以下的也就剩海南的香蕉和山东的大葱了……小伟说，毕业前满心欢喜学的车，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不知哪年这手艺才能有用武之地……邵阳说，现在沪杭高铁开通，以前还觉得动车挺贵，最近逐渐适应了动车的时间和价格，结果又被高铁。一张票80，三年前我们要卖十几个暖手宝才能赚回来……小伟问他，你明年就快毕业了，打算找什么工作？邵阳说，当年听说你月薪八千，大家都觉得这多牛逼，可现在给我十万年薪的工作我都觉得日子会很拮据，怎么办？

    冬末春初，听说杭州的房子们终于在均价两万多后被限购，但从价格上讲我已经不奢求赶明能拿杭州的薪酬来买杭州的新房。我一度很想把买房当做理想，但我设想了这样一个场景：多年之后告诉10岁的儿子说，你看，老爸的理想就是买房，你少吃点糖，差不多再过十年我就能买得起了，你也要从小树立远大理想，争取比我早几年买自己的房，好不好？估计我儿子会反驳我说，爸爸你耍赖，你再过十年能买房是建立在拿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毕生积蓄的基础上，而等你完成买房大业时已经没积蓄可以给我用了，你让我比你早买明显不公平。我说，傻儿子，到时候可以拿你爷爷奶奶的房子做抵押啊，他们跟我住。儿子说，爸爸你骗人，土地产权只有七十年，到时他们的房子可能就被国家收了……我能想到的另一个场景是：多年之后我迫于房贷压力终于决定单枪匹马再去小商品市场进一批暖手宝，打算在街对面小区倒卖贴补家用。结果在进货的地方遇到同来进货的小伟、邵阳和家栋，大家咽下泪水点起了点八中南海……

    如你所知，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大家似乎再不觉得4000多一个的手机特别贵，爱疯4成了街机，你用一诺基亚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记人号码。本以为只有猪肉涨价，结果鸡肉也跟着一起涨，紫金港的大鸡腿已经卖到10块，真不知道这年头是当鸡赚钱还是当鸡肉赚钱。我觉得，中国的老百姓还是会为太空有天宫，海底有蛟龙，京沪有高铁，成飞有歼20，大连有航母而欢欣鼓舞。然而，虽说俗话讲人是铁饭是钢，但不能把这话倒过来理解：那些漂浮在空中或海上的钢铁们，总不能当饭吃。我想，也许人走的太快，魂就丢了。如果让我选，我宁愿放慢脚步，甚至回到那个六百块一个月也能丰衣足食的年代。

    又是一年的夏天，高温、雷雨。物价丝毫没掉下来的意思，不过我还是抱有幻想的期盼着。终于有一天听说掉下来了，一打听才知道，妈的是火车……我说，都怪我期盼的不够准确，悲剧啊，罢了罢了。又过了几天，朋友告诉我说，你说的很准，真的罢了，是杭州的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