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教育和他们的教育 zt

景远

我们的教育和他们的教育 

芦笛 

黄子清小赤佬不远万里，来此发起讨论教育问题。为响应他的号召，五色旗小赤佬贴出了一系列的学生时代的回忆录。本老爷爷早就写过回忆录了，因此只好来泛泛谈上一番，比较一下东西方的中小学教育。 

黄赤佬引用本老爷爷（or 老帮菜，老匹夫，老皮肤，as you like）语录，说中国中小学教育的核心目的是摧毁学生的自尊心、自信心与自我观念，而西方的中小学教育的目的则是千方百计照顾其自尊心，培养其自信心，鼓励他们张扬自我。 

我确实说过这话，而且至今坚持认为，这确实是东西方中小学教育的一大重要区别。中国谚语说：“出头椽子先烂。”这话可不是白说的。教师的责任，就是“锯出头椽子”，用大锉刀把学生的个性棱角锉掉，把他们修理成个个一模一样的标准件，乖乖把手背在背后作乖孩子，甜囡囡。调皮捣蛋的孩子一定备受折磨。孩子最优秀的品质，就是“乖”、“听话”，而最不能容忍的恶德，就是“骄傲自大”。从懂事开始，不知有多少人耳提面命，反复向我灌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不要狂妄自大，你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灌得我两个耳朵都往外冒脓。若你不服管教（其实中小学教育跟劳教劳改的区别，仅在于强制劳动的有无，学生与囚徒都是管教改造对象），则教师就要发动群众孤立你，斗争你，七斗八斗，直到把你修理成芦某这种终生丧失自信心的卢瑟。一言以蔽之，中国老师是尽一切可能告诉学生：You are nobody! 西方尤其是老美的教师则是告诉学生：You are unique. One day, you will be somebody! 

不仅如此，我更觉得，大陆的中小学教育起到了从小败坏学童心术的作用。国人对那伪善之邦的最初认识，就是从学校起步的。教师尤其是班主任都说一套做一套，满口大公无私，一肚子自私小算盘，把学生当成了为自家挣功名利禄的工具，无情地役使之。我当学生那阵，教师还不兴敲诈勒索，自改革开放一切向钱看后，学生则逐渐沦为被土匪绑票的肥羊或肉鸡。 

在这种烂污环境下长大的人，当然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用百倍警惕的眼光，去一切漂亮话后面找卑污动机。我本人来到西方后感受到最大的惊奇，是鬼子的淳朴轻信，毫无机心：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推荐信上不兴盖公章，只有私人签名；入学时根本就不查验你的毕业文凭与学位证书（直到退休，本人从未向雇主出示过任何文凭）；去打工，雇佣你的人根本也就想不起来问你是否有工作许可；去医院看病，大夫绝不会盘问你是否本国公民，能否享受免费医疗，遑论查看你的护照或绿卡…… 

这当然不是说鬼佬在一切场合都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最起码的，去银行开户或取钱，出示photo ID是免不了的。而且，上面说的某些情况（例如从不查验毕业文凭等）已经过时。随着中国走向世界，鬼佬已经开始领教到国人的厉害，开始“中国化”了。我知道的几位教授收到几名中国学生的申请资料，CV和推荐信都写得无比之好，赶紧当宝贝招来，来了后才发现他们进了实验室两眼一抹黑，什么都做不了，这才悟出那CV上给出的publications是伪造的，从此再招中国学生便多长了个心眼。但在大多数场合，鬼子仍然是轻信的。 

前两天看见网友转贴的文字，谓大陆留英学生敏锐地发现了英国医疗制度的“弊病”：“英国的诊所和医院在接待病人时，几乎不检查身份证件，只要病人报出自己的姓名、出生年月就可以了。”于是享受免费医疗的留学生立即将其化为创收机会，将自己的医疗卡出借或出售，“一张医疗卡可以转给很多朋友和亲戚”，“一张医疗卡能卖到300-500镑不等”。某位留学生同意让一位非法移民冒充他去看病，他本人则充当那非法移民的翻译。“那个医生自始至终就没问姓名，也不查看个人病情档案，量了血压，听了心跳，然后就是开药。”“奇怪的是英国的医院居然问都不问个人的资料，也不看证件。连验血，打针都这样。”这种惊奇，跟我当初的感受一模一样，本身就反映了两国国民道德素质的区别。 

这些都是车轱辘话，说的已经够多够滥了。本文想说的，还是西方中小学教育的弊病。 

在我看来，西方教师尊重学生的基本权利，注意爱护他们的自尊心，小心翼翼地避免伤害其自信心，当然是其人道的一面，值得充分肯定。但这种自由主义不能搞得太滥太过头，而在我眼中，眼下西方的教育就有这不良倾向，欧洲（起码是英国吧）尤甚。 

在中国，学校考试不但非常频繁，而且学生的排名乃是头等大事。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师生的性命全系于此。不但教师指望这玩意加官晋爵，学生是受到老师（约等于奴隶主）的恩宠还是羞辱也完全取决于此。正因为它是如此重要，本区中小赤佬的回忆录都给出了自己当年的排名。我厂子里有位老同事的孩子小时有自闭症，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严重影响了该班的排名，直接累及班主任的钱包。班主任为此暴跳如雷，多次将该生家长招去，川流不息地痛骂侮辱之，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到最后竟然要家长带孩子去医院开弱智证明，以便教师日后可以不将该生的成绩统计进去，使得全班的平均分不受影响！ 

这TMD是什么惨无人道的羞辱？这种事，若发生在西方，那教师乃至学校铁定（学学台语）要吃官司。法律不论，那弱智证明若是真的开出来了（那家长毕竟没文化，被老师侮辱得受不了，还真的带孩子去医院开证明，幸亏大夫没开），那孩子从此也就被老师的歹毒辣手炮制成了废物。虽然证明没有开出来，但那烂事给学生的自信心带来的毁灭性打击也是无法逆转、难以修复的，该生必然要像我一般，终生为inferiority complex所苦。 

但鬼子却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学校不但考试极少，而且还常常搞开卷考，可以带着教科书进去，查公式、定律什么的。这还不论，期末考试、年终考试的结果，历来是战略绝密，private and confidential的神圣隐私。学校里从来不兴张榜公布学生的考试成绩，也不兴公开宣布，而是由教师实行单线联系式的地下工作，将学生一个个叫到办公室去秘密通知。这样，同班学生的考试成绩就如同同一工作单位的同事的收入一样，只有雇主和雇员本人知道。 

本人是封建榆木脑袋，对此怪诞作法极不理解，因愤而质问老师曰：“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避免让学生投入竞争？那不是更能刺激学生的学习热情么？”答曰：“这是为了爱护学生的心理健康。”“恕我不能同意。生活就是竞争。你们这么做，等于是把生活的真实面孔藏起来，让学生对毕业后毫无思想准备就被突兀地投入无情的竞争，反而容易遭受精神上的打击。反过来，如果学生从小就习惯了竞争，进入社会时感受到的震荡就要小得多。因此，从长远来看，这种做法实际上有害于学生心理健康。”答曰：“你说的或许有理，但我们认为，将学生过早投入竞争，或许能刺激出学生的学习热情来，但这是manipulate学生的虚荣心。学习热情应该出自内心的自发爱好，这种热情才是健康的。” 

我无言，我这辈子的学习热情，确实是虚荣心刺激出来，不是自发产生的，就是为此，我才干上了为自己深恶痛绝的行业，而且竟然一直干到退休。这种虚假的学习热情leads nowhere，except landing me on the land of losers。兴许，人家这么做还真有一定道理？ 

秘密通知考试成绩也倒罢了，英国的学校，根本就不兴留级。哪怕你门门不及格，照样允许你升级。而且，哪怕是学生逃学，只要不是逃的时间太长，学校也未必会理睬。我那次暴打孩子，就是因为整整一个学期他连一天课都没去上，学校这才把我叫去，问我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可不是学区坏的问题，中国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重视孩子的教育。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我孩子上的都是当地最好的公立学校。最好的学校尚且如此，别的学校还用说么？少数民族聚居区的学校就更是放牛放马班了。这综合效应，就是一个人可以在完成了义务教育后，仍然是个literal的文盲。前段参与英国骚乱的那些暴徒，多半都是这种极不负责的“自由主义教育”的牺牲品。 

美国学校当然要好得多，学生只要逃课一天，教师的电话就打到家里来了，但好的也很有限。老美和老英乃至老欧的教育方针的共同点，是一切以学生为中心，一切迎合学生，特别强调让学生发挥主动精神。其原则就是老稀那天那句话：不管孩子干什么，海皮就行。 

在我看来，这完全是屁话。我那天已经跟老稀说了，嗑药也能制造巨大的海皮，莫非也由着不懂事的孩子去干？他说，他给孩子划了两条道道，其中一条就是不许嗑药。既然如此，起码您那自由主义的自由还是有限的吧？而且，就连这宽松到吓人的道道，许多鬼佬也未必会划，要不西方怎么会时时爆出某个挺能杰儿去参加派对服high药而猝死的噩耗呢？ 

这当然是极端例子，但是，除了嗑药以及犯罪行为家长必须制止外，就再没家长可以置喙的事儿了吗？那天我给大家贴了份惊险视频（http://www.hjclub.info/bbs/viewtopic.php?p=2811538），讲的是美国青年Alex Honnold无绳索无保护徒手攀登悬崖的事儿。这种勇士之所以能问世，完全是因为他妈持极度liberal的放任态度，让他去尽情地干让自己海皮的事。然而，这种态度真的明智么？那视频中已经有人说了，徒手攀登悬崖决不能犯错，任何一个错误的代价都是惨死。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海皮，就不惜让他承受这巨大的风险，这简直比听任孩子去嗑药还不负责，近似于或全等于让孩子去玩老毛子的左轮枪游戏。然而此类与死神赌博的游戏，尽管其潜在危害性比嗑药还大，却是无比冠冕堂皇的，自由国家的任何一个家长都找不出理由来禁止之。 

所以，我看西方的自由主义教育搞过头了，其实是家长放弃责任，任不懂事的孩子踢天弄井。它虽然有利于天才与勇士出现，但同样也有利于文盲与罪犯的产生。相比之下，中式教育的特长是批量生产庸人。于是中国人的行为便与其智力乃至身材一般，比较均一，而鬼子的智力、行为与身材的分布方差都比较大。鬼佬中无论是聪明者，是白痴，是善人，是罪犯，是胖子，是瘦子，其程度都远非国人可及。 

兴许，正确的方法，还是执两用中，走中庸之道。